耶魯歐迅實業

蟬鳴不斷的午後，宣示著夏天的來臨。
隨著鬢角的涔涔汗水，心中湧起的卻是冬天的回憶。

記得那時天空飄落著小雨，讓冬天的市區街頭變得更加冷清。
我穿著還算保暖的防水外套，在灰暗的馬路上催著油門。
寒冷的氣溫從半罩式安全帽旁外露的耳朵滲入，口罩也已經浸滿雨水。
墨綠色的摩托車依然認份工作著，絲毫不受低溫的影響。

終於在十一點之前趕到目的地，雖然今天的我也加班，精神依然飽滿。
身體微微顫抖著，拿起隨身聽放點音樂，躲在騎樓下的便利店休息。
熟悉的身影出現，禮拜六的加班日，她一身的休閒服卻透露出滿滿的疲倦。
「你來啦！快點快點，我們快點回去啦，今天真的太冷了很討厭！」
『辛苦啦寶貝，乖嘛，先把外套跟雨衣穿好。』
從車廂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衣物讓她套上，再把全罩式的安全帽交到她手上。
「加班已經很累人了，還下什麼雨，真是的。」她臉上盡是不滿。
『等下回家之前買點宵夜吃，消消氣好不好？』

坐上車後，她的雙手緊緊環住我的腰，身體卻攤著靠在我的背上。
她真的累壞了吧，最近這一陣子的加班，大概讓她太難負荷。
平常就很少在運動，體力就不怎麼好，作息又不正常，飲食也是亂七八糟。
我真的很擔心，她這樣下去該怎麼辦。
唯一能做的就是來接她下班，讓她不用再為了通勤多花力氣。
更何況，這麼晚的時間，我親自送她回家心理頭還是多點安定感。

「你怎麼老是愛穿這件外套，一身橘色不覺得很詭異嗎？」她在我耳邊質疑。
『方便又耐穿啊，而且一直沒壞我實在捨不得丟。』
「現在早就不流行橘色了，更何況是橘色的大外套，像個消防隊員似的。」
『我是你的消防隊員啊，要來撲滅你加班的火氣，偶爾還要民眾服務一下啊。』
「什麼民眾服務？」
『譬如說被沒洗的衣服困住，或是髒碗盤堆滿流理台導致山崩，哈。』
「你很機車耶！」她用拳頭搥了我肚子一下，摩托車龍頭因此稍微晃動。
「好好騎車啦，這樣很危險耶！」
『是！是！是！』我心中懷疑著，剛剛扁我害車子晃動的不就是大小姐你嗎？

我騎著車在她家樓下四處兜圈，這城市也太過擁擠，連一台摩托車的位置也容不下。
等我進門之後，她已經把腳翹得老高，邊看著綜藝節目邊大口吃著東山鴨頭。
果然，幾天沒過來，真的出現了恐怖的衣服山堆積在椅子上。
那種微妙的平衡，彷彿只要一點風吹草動，椅子就隨時準備解體。
看著她對電視機開懷大笑，我實在不忍苛責，還是把衣服先整理整理丟進洗衣機。
說真的，天氣有點刺骨的寒冷，氣溫不是很低，卻讓人手腳冰冷。
我照慣例泡了杯熱呼呼的咖啡，放在她的掌心裡讓她暖手，只要天冷，我都會這麼做。
她不喝咖啡，所以等到溫度稍微褪去，我就接手過來，一口一口啜飲直到見底。

「咖啡味道好重喔，這樣子房間都有味道很討厭。」她皺了皺眉頭對我抱怨。
『我已經把咖啡渣包起來了，杯子什麼的也都洗乾淨了，一陣子就散了吧。』
「唉唷，反正在你家再泡咖啡啦，我不喜歡那個味道。」
黑色的食物都不得她的歡心，咖啡、巧克力、木耳、香菇，全都是「黑」名單。
我卻難以理解，這些味道完全不同的東西，怎麼可以被一起討厭呢？
無論懂或不懂，適當迴避這些東西也成為我的一種習慣。
為了減輕她的抱怨，我找到衣櫃裡頭放著的衣物芳香噴劑，往水槽噴了兩下。

洗完澡準備休息，她把電視關掉開始跟我聊起天。
「你知道嗎？自從我換部門之後，幾乎每天都有早餐擺在我桌上。」
『哇！寶貝，這樣我很吃醋耶！』
「這是我第一次對自己這麼有自信，以前都不知道我這麼熱門。」
『寶貝你本來就很棒啊！我不是一直都這樣跟你說嗎。』
「唉唷，你說的不算啦。」
『那你有吃那些早餐嗎？』
「當然啊！免費的幹嘛不吃，起司豬排蛋餅我超愛的好不好！人家都很用心送早餐呢。」
『那種東西吃多了對身體不好，我之前幫你做的生菜沙拉不好嗎？』
「雖然健康可是又不好吃，唉唷，你不懂啦，那樣才貼心好不好。」

我聊天聊得有氣無力，眼睛閉上很想直接睡著，可是她還在我耳邊細語。
「還有啊，新部門男同事好多都很有錢喔！有兩、三個人都開賓士上班耶！」
『怎麼可能？你們公司待遇又不怎麼樣，養車很難吧。』
「他們據說家裡都蠻有錢的啊，做這個工作只是興趣跟磨練，很有上進心耶。」
『喔……』
「你累了喔？那，休息好了。」
『嗯……』

張著雙眼望著天花板，我知道不是咖啡因讓我徹夜難眠。
腦袋裡的氣球不停膨脹，把所有空間都壓縮到不見，甚至壓迫我的呼吸。
我不喜歡自己的那些想法，也不喜歡自己多慮的情緒。
但是，我的看穿，從來都是準確無誤。
最煎熬的不是知道一切事實的答案，而是看穿破綻卻必須粉飾太平。
闔上眼，或許我在祈禱自己消極的態度能獲得上天眷顧，得到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