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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再怎麼整理,頭髮始終壓不下來,起床頭,是這麼稱之的,要處理翹起的一撮頭髮,看來就只能用鴨舌帽給蓋住。睡了一整個白天,省去了三餐,肚子餓得不像話,知道這一路有些距離,不吃點東西是不行的,走進便利店抓起飯糰,希望能撐一陣子,反正便利店不打烊,沒有補給的擔憂。於是穿越都市叢林的計畫開始了。

決定依賴雙腳是有原因的。上週開著車征服的第一個地點,看著幾近地球奇觀的超級高架道路,很深刻地體會到時間把世界變換為另外一種形狀,彷彿希臘神廟的支柱,一根又一根的高架橋墩,卻撐不住任何記得的景色,所以在第一個地點,滄海桑田縱然劇烈,卻沒有時間好好去放縱情緒。

很想穿著一雙熟悉的鞋子來完成這趟旅程,可惜時間過去,破的破、爛的爛,再買的新鞋也已經被丟棄,人生路上,鞋子只能陪伴一段時間。夜裡的街還是有不少人車來往,但是噪音少了,能清楚聽見牛仔褲的摩擦聲,還有鞋子與地面沙子的接觸聲,用習慣的快步,汗水慢慢滲入襯衫的布料,用多少腳步,用多少時間,才走得完這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告訴自己不能佇足,否則一夜的光景也走不完所有的情緒。

不自覺地脫下已經有些濕透的鴨舌帽,這邊高樓起那邊高樓垮,拓寬的馬路,拆除的圍牆,道路已不再是滿臉瘡疤的醜陋模樣,但也不再是認識的那個它。在巷口稍微停下腳步,或許巷弄之間還能存有一點曾經的形狀。頭上那一撮頭髮依舊叛逆的翹著,想起這件事情,又將帽子蓋上發脹的腦袋,才往巷子裡走去。

誤會,誤會大了,巷弄的拆遷改變,更是快速。寬不過幾米的道路,狹窄的視野裡已改弦易轍,老舊的房舍變成高大的公寓,路旁的商家看來窗明几淨,乾淨地似乎連一粒灰塵也沒有,沒錯,連一丁點熟悉感也沒有。彷彿錯位,踏步在異鄉的都市,迷失了自我。東西南北也不知道自己的方位,所有的曾經都已失據,好不容易回到大馬路上,距離我曾工作的辦公大樓原來不遠。

辦公大樓旁的小花園還在,坐在花圃,再次脫下帽子,頭髮依然頑固地不平,卻指著明確的方向,該是回家睡覺的時候。

窩在花台下的兩隻小貓靜靜地看著這邊,牠們累了,我想睡了。闔上眼再睜開,竟已做了一場在異鄉流離失所的夢,直發冷汗。腳邊被風輕吹著而晃動的鋁罐,仔細一瞧,全是這熟悉城市的異鄉圖案,將腳步踏上鋁罐,記得的不記得的力量貫注於此,把這世界一腳踩成廢墟,直到所有聲音又靜止下來,才放鬆下來。

火車站裡的少數幾個旅客往這裡看了幾眼,又轉過頭去。原來只是轉車途中的一場長夢。提著沈重的行李走進洗手間,清晨幾乎零度的氣溫,凍僵了腦袋,廁所裡的熱水緩緩流出,才慢慢解凍了思緒,摸著因熬夜而冒出的鬍渣,略微刺人的感覺,帶我回到現實。等著火車按時刻到達,目的地,是那個異鄉的故鄉,沒有便利店的飯糰,只有風吹草牛羊,只有販賣機的冰冷巧克力棒。火車晃動著,大腦也隨著節奏晃動,在熟悉的異鄉夢到故鄉,想家,想一種感覺,一種絕非僅僅是熟悉而已,還要加上一種無論風雨也吹散不去的根深蒂固。

火車到站,離開車廂後,吸入胸膛的,仍是那如冰霜般清爽的空氣。已不是清晨,但凍人的氣溫依舊,已不再年輕,但心裡的思緒奔放。熟悉的新靴子踏在平凡卻紮實的柏油路上,慢慢點點滴滴緩緩踏步,踏破一個又一個的妄想,踩碎走遠的飛翔的如果,沈重的行李掛在肩上,只希望回到望一眼就平和安詳的房間裡,放下負擔。下意識伸手摸向那在夢裡不聽話的頭髮,竟真的翹起,隨著我的腳步舞動,向步伐後方的一切,揮手告別。不需再疑惑,因為,家在身旁,家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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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ellowocea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