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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宏的筆記型電腦因為中毒,中央處理器一直被病毒軟體佔用著,導致整台筆電燙得像是可以煎蛋了,懶得送修,自己又找不到解決的方法,只能在冬日寒冷的氣溫中,穿著厚重的大外套,用電扇對著自己和筆電吹。一邊發抖,一邊看著窗外,他最討厭的這個城市,這個擁擠至極沒有空間呼吸的城市,竟然有著這麼單純的景色,或許是九層樓高的視野,多少隔絕了雜亂不堪的荒誕。

  傍晚時分,太陽還未落下,遠方透露出好天氣的跡象,些許的藍天和白雲,在他曾經唸書的山頭輝映著,可是怎麼回想,腦海裡記得的學校,陰雨綿綿的天氣佔滿多數時間,大概是因為過去總不堪回首,回憶讓人「回頭一看就寧願失憶」。只要現在有些許的藍白點綴在灰暗的城市裡,柏宏也就不用試圖去想那些十年來的包袱。

  靠近眼前的,是一支教堂頂上聳立的十字架,既然是傍晚,十字架上的紅色霓虹燈也隨之點亮,這是他所不明瞭的,那交錯的兩槓,代表人心中的燈塔嗎?白天望著安心,晚上點燈也給人放心。倘若真的如此,那十一點固定熄燈的規律,是否代表著子夜之後出沒的人們,就該迷途於這城市其他喧鬧的五光十色之中?

  想著念著,試圖寫點什麼,身體卻止不住顫抖,筆記型電腦的螢幕,也正因為電風扇製造出的強大氣流而晃動著,可是耳機裡正傳來喜愛的音樂,聽著音樂就不該發傻,能做什麼就多做一點吧。

  咬文嚼字之中,他又分神了。也該是打折換季的時候,每年都有的固定大採購,可是今年他卻毫無動力。工作時就只是工作,襯衫、領帶、西裝,跟反光背心、制服、安全帽並無兩樣,工作時穿的都是工作服,沒有高低與否、沒有階級之分,既然如此,不必追求流行,沒有更新的必要。至於那寥寥無幾的休閒日,又何需什麼衣服去搭配呢?喜歡的衣服夠穿就好,費盡心思去計較,也穿不出內心的自信和對生活的滿足。

  回過神來,十字形的燈光熄滅,景色少了那麼一點,夜色又更加安靜了一點,只有擾人的筆電風扇仍在嘎嘎地盡責旋轉著,彷彿快要著火冒白煙。柏宏想到焚燒的那些煙頭,吸入喉腔的乾澀白霧,追求美好的口感,最後可能形成一種制約和依賴。習慣放棄選擇那不解千愁的吞雲吐霧之後,換得的是在原本已經挑剔至極的味覺上,再度增加無法量化的敏銳,孰好孰壞,變得更加精確。然而,最常咀嚼的生活是,形單影隻咬著單調麵包,那味覺多麼高雅精深,又何必?

  不想睡卻又該睡的日子,規律之中令人安心卻又讓人浮躁的生活,簡直是一杯難以下嚥的咖啡。為了提神而不得不喝,嘗試著多放些糖和奶精也很難有變化,喝下肚之後,得到闔不上的眼以及無法集中的精神,這是頗為煎熬的試煉,在這樣的無奈一層又一層包覆之下,終於,柏宏失去了與世界最後的聯繫,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他的神遊,已經沒有歸途了。

  電風扇還在呼呼吹著六坪大的房間,中毒的筆電還在積極運轉著,座位上殘留著的大衣,包裹著沒有靈魂的乾癟肉身,機械般的反應,持序敲打著鍵盤,原本該迴盪的打字聲,也變得悄然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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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ellowocea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