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魯歐迅實業

　　睜開眼睛前，他叫我猜一下幾點了，我說，九點半吧。微微舉起左手，帶著夜光的指針意外準確地指著九點半，微弱的光線從窗簾邊的縫隙滲入，大概又是個天候不佳的日子。轉頭之後我對他說：「再睡一下吧，反正還早。」昨日佈滿全身的酸痛感，經過充分的休息之後已然消失，只是再睡也躺不了多久，天生腰不好，躺久了就會開始腰痛，於是認命地起床，弄個早餐給他吃吧！

　　打開房間的冰箱，滿滿的食物，卻想不到該做什麼，是懶惰還是太過於有計畫？麻煩的料理不想動手，食物又得要照採買的先後順序消化掉，難怪比不過煮一鍋加了蛋花與青菜的熱騰騰泡麵，只要十分鐘，也不必考慮什麼保存期限。無論如何，該做的還是得要做，我打開電爐，等著底部已經有點不平的鍋子，用不正常的緩慢速度加熱，鍋裡的油好像也很慵懶，卻不得不在我的掌控之下，提起沈重的腳步去佈滿鍋底。

　　一起吃完飯，不知道怎麼焦躁起來，想逃離現實，最後又還是坐在相同的位置上，呆滯地望著小小方框，中毒般地不停喝著飲料。他問，怎麼冰箱裡沒有飲料了嗎？我說，最後那一丁點，也都倒在杯子裡了，舔舔嘴角，舔舔杯緣，好像還有一點點殘存的甜味，看著漆黑的杯底，亮得可以反射出他的身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高興還是生氣，臉色真是難看。

　　天色開始變亮，這裡的天氣總是這樣陰晴不定，外頭變得陽光普照，亮麗得不得了，拿起相機出去走走如何？我問。他說，隨便，都可以啊，要出門當然只有一同出去的選擇。按下快門，翠綠的山坡，慵懶的羊群，相機記錄下這美好的景色，並且過濾掉那羊糞的臭味，照片果然可以超越現實，再看看那相機螢幕裡，是不是缺少什麼？肯定不是他或是我，因為那不困難，快門鈕一按，我們就可以入鏡，卻少的是一些其他的東西，建築很久卻瞬間崩垮的殘骸吧，我猜。

　　如果還是在那海灘上？椰子水、躺椅、太陽眼鏡，無心地看著綿綿的雲朵飄過，聽著海浪呼吸聲中想透露的秘密，這樣子就是所有心底的期盼嗎？我在那裡，會想要奮力游出那個海灣，不要再看著沙灘上的腳印發呆，如果是他，椰子水無味，太陽不閃亮，雲就是雲，海就是海，或許五分鐘就想要找個地方吹冷氣。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被逐出那沙灘，那景色此後只可能出現在我的白日夢裡，他的午夜夢魘中。

　　記得滂沱大雨的那一天，每走一步都會從鞋子的通氣孔噴出水花，牛仔褲因為毛細現象，從地面吸了好幾公斤的水，襯衫已經濕透，服服貼貼地黏在身上，所幸有撐傘，還能保護頭髮勉強維持乾燥。風一吹過來，就冷到刺骨，心情卻大好，還不認識他的那個時候，真的還蠻快樂的。

　　不過現在若是沒有他，我不知道會不會過得這麼愜意。他想得少，我想得多，他做得多，我做得少，這樣互補之下，才能夠把日子撐著吧！偶爾在夜裡，我一個人低沈著不知所措，好像在汪洋大海中溺水，他總是會一把將我撈起，晾在一旁，等那些點點滴滴都能被暖氣給烘乾。他說，萬丈高樓平地起，你以為杜拜塔落成之後，還會有幾個世人在乎台北101曾經天下無雙？

　　看著鏡子裡的他，說得實在太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