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流沙裡頭已經有將近一整天這麼久了,有時候他也挺懷疑自己腦袋裡在想什麼,因為他老是想到天下無雙這部電影。明明是個窘困的生死關頭,卻還有閒情逸致回想搞笑片的橋段。腰部以上都還在自由活動的範圍,大概是這樣所以沒有什麼特別緊張的感覺吧。
怎麼掉進流沙裡根本就是一個可笑的故事。跟朋友一起出來野外露營,原本前兩天半都處得很好,有說有笑的,結果無緣無故吵了起來,就分手各自繼續旅程。心情不大好又有點累,他就把背包放下,在這休息一陣子,誰知道打盹完了,人卻陷在流沙裡了,還好包包就在身邊,還能有吃有喝。
這一整天下來,天氣簡直包含了四季的變化。先是午後的太陽大得不像話,曬得人都要脫皮;傍晚之後氣溫又驟降,整個人好像插在冷飲杯裡的吸管一樣,整晚沒辦法休息;天快亮的時候又開始下起大雨,只能任其淋濕。折騰一整天之後,似乎比較適應這卡在流沙中的感覺了,該不會要一直卡在這裡,直到背包裡的糧食吃完,最後死在荒野中吧?
突然間他想起來背包裡有手機可以求援啊!於是拿起手機,撥給一同出門的朋友,最接近、最能幫上忙的就是他了。響了幾聲之後,電話接通。朋友居然還跟他寒暄,於是他趕緊把自己的慘狀敘述一下,並且畢恭畢敬道歉,誰知道,這朋友竟然不為所動,彷彿陌生人一般。整個對話冷冰冰的,僵持一陣子之後,手機傳來即將沒電的警訊聲,就自動關機了。
他也有試著逃脫,拉著一旁的老樹根想要掙脫出去,可是每次用盡全力只能離開幾公分,稍事休息的時候,又重新陷下去。神奇的是,半夜有隻狗看起來似乎挺有靈性的,試著咬著他的領子把他銜出來,那時候他自己也奮力找東西抓,想要脫離這夢魘,莫名其妙,正當有機會掙脫時,很遠的遠方傳來一陣口哨聲,這聰明的狗兒就鬆開了口,讓他重新陷回那流沙去。
太陽越來越大,接近正午,炎熱的氣溫,似乎讓這流沙稍微凝固了一些,他反向思考,不再試著掙脫,而是想要把自己挖出來。雙手撥著身體周遭的沙土,果然,比較乾燥之後,就可以把這些沙土挖走,而其他地方的沙子因為稍微凝固,也不會再流過來掩蓋住這個辛苦挖出來的空間。就這樣,有點力氣的時候耙耙土,在大太陽底下搞得汗流浹背,累了就打開一旁的背包,吃點東西喝些水,補充體力。時間過得很緩慢很緩慢,好像跟這流沙一樣,逐漸凝固了,每當他氣喘吁吁,感覺彷彿過了幾個小時,看一看那沾滿泥沙的手錶,卻僅僅不過是十分鐘的光影,時間感變得很凌亂,即使太陽仍在同樣的位置,即使錶裡的時針分針角度不變,他心裡堅信著,應該是過了好幾天了。
另一方面,當他休息的時候,又感覺這冗長的一天並不存在。回想前兩天半的行程是鉅細靡遺,跟朋友聊天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行,清清楚楚留存在腦海裡,彷彿他掉進這流沙裡不過五分鐘而已。說真的,這一天到底有些什麼事情,記不大得,遇到狗、打個手機、下大雨,一切都像是真的在五分鐘內會發生完畢的事情。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快要精神錯亂了。偶爾,他會想想,也許該寫下遺書,可能要在這荒野中喪命,左思右量,又覺得不該如此就喪失求生意志,這可是違反自己的做人原則。
他越是認真挖土,心裡越感覺到踏實,一點一點的進展,總是讓人感到心情愉悅,或許就快要離開這個可能會奪命的流沙了。指甲滲出鮮紅色的血,即便疼痛,依舊持續努力,想著脫逃出來的那一刻,期待那狀況的來臨,動力就源源不絕從心中湧上。天色漸漸要接近傍晚了,殘存一些金黃色的夕陽還在樹梢閃耀著,他的臉上也映著一片光彩,在夜幕低垂之前,再努力點,或許就能脫身。
*** *** *** *** ***
「今天凌晨的搜山行動,警方終於發現失蹤的登山客,警方表示……」
- Dec 20 Sun 2009 04:04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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