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魯歐迅實業

車子停在台北川流不息的某條路上，我什麼都認不出來，除了剛才看到一間SOGO
百貨，還有現在面對的微風百貨。
但這名字還取的真不恰當，頭上捷運帶來的是強風，馬路上則是像有沙塵暴。
微風？大概是指百貨門口的冷氣吧。


昱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不進去嗎？」
真糟糕，我這鄉巴佬，來到這兒竟只顧著自己四處看，把昱勻放在一邊等。
『抱歉，我很少來台北，所以有一點看傻了』
她輕輕彎起嘴角，我更傻了，跟著走進餐廳，門卡迪，這該是法文吧？
店內的裝潢和服務生的制服，讓我捏著皮夾嚥了口口水。
選了位置坐下，一旁的落地窗外是小庭園，景觀還真不錯，點了一長串的東西，
從開胃菜、沙拉、湯、主菜到飲料，讓我有些手足無措。
這種西餐真的是很繁瑣，就怕等下用錯餐具或是餐巾擺錯。


『妳常來這餐廳嗎？』在我暫時搞定一切慌亂之後，問了昱勻。
「還好，通常是有演奏會的時候才會來一次，平常很少來。」
『住在中壢嗎？』
「不是，我住在鴻禧，就是靠近三峽那邊。」
鴻禧，好耳熟的地方……
那不是登輝太郎住的地方嗎！？果然，是個大小姐。
「看你驚訝的。其實是很普通的房子。」
『我們兩個普通的定義可能有不小的落差。』
「唉唷。」她輕輕皺了眉頭。「不然下次請你去一趟，證明我沒亂講。」


「洋，你是高中生嗎？」
『嗯，武陵，不過成績很差。』我正研究著剛端上桌的鮮蝦蘆筍。
「哇，武陵很厲害啊！像我才考到壢中而已。」昱勻一臉佩服的表情。
『妳怎麼沒有讀台北的學校呢？』
「雖然常到台北練習跟演出，甚至假日都會來台北，不過我想讀看看我媽以前
讀的學校，可惜沒考上武陵，所以就讀壢中囉。」
『這樣也不錯啊！』


沙拉跟湯接續上桌，然後進入主菜。
我跟昱勻感覺像是多年不見的好友，一切是這樣的自然。
之前簡短的對話，慢慢讓人覺得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
沒有大小姐的那種嬌貴，進退得體，卻又散發出高貴的氣質。
漸漸地不覺得她是美若天仙的漂亮，而是被她的舉止與談吐深深吸引。


「請給我一個小碟子。」昱勻對一旁的服務生說。
她仔細捲起一些盤中的義大利麵，擺放在剛拿到的碟子，然後還放了些配菜。
「洋，給你嚐嚐味道。」昱勻將碟子遞了過來。
看那小碟子的擺設，感覺比原來那盤還要精緻，她的細心流露無疑。
『嗯，很好吃。』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應。
自己的這盤要不要分呢？或許她不願意接受，又或許會覺得我小氣。
「我吃不完那麼多的，別想太多呢。」她拿起紙巾擦去嘴角的醬汁。
好像有心電感應一般，我的問題自動消逝。


進入甜點，服務生端上了好一大盤的點心。
『啊！太多吃不完啦！』這句話反射性地脫口而出。
「先生，不好意思，這是用來挑選甜點的樣品。」服務生解釋的同時，嘴角掩
飾不住偷笑的動作，頓時覺得我真的太土，好想用餐巾把臉蒙住。
「我要提拉米蘇，洋，你呢？」昱勻笑容中的真誠，又掃去我的尷尬。
『一樣。提拉米蘇，嗯嗯。』我現在只希望服務生快點走開。
這時候，吳叔從不知何處走到餐桌旁。
「小姐，等一下家裡有茶會，我怕假日塞車會趕不上。」
「好吧，那等一下就回去。」昱勻還是掛著微笑。
「洋，抱歉，家裡有個茶會，我必須回去接待客人還有表演。」
『不會啦，我完全沒有關係的。』揮著手表示無所謂，但是眼神裡的失落不知
道她是否察覺。
「那我去一下洗手間。」『嗯。』
我即刻到櫃臺買單，掏出那個真的很薄很輕的皮夾。


「先生，下次不用親自來買單，我們會替你買單的。」又是剛才那服務生。
這次，我根本不在意丟不丟臉，反正，昱勻不在身邊。
『多少錢？』我對於他之前偷笑的行為其實很不滿意，所以口氣相當冷淡。
「一共是一千五百四十元，謝謝。」還挺有職業道德的，繼續保持微笑。
此時我心裡也鬆了一口氣，拿出皮夾裡唯一的一千塊，再掏出左右口袋的五張
一百元鈔票，然後從褲子後面口袋拿出一張折的很小的百元鈔票。
生活費加上應急的備用金，總算是解決了帳單。


回程的路上相當安靜，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
吳叔也很懂得調節氣氛，音響裡傳來很慵懶的音樂，適合午後。
車子上了新店交流道，我感到相當疲倦，眼皮漸漸沈重。
這時候卻被對面的昱勻撞到我的頭，雖然只是輕輕一碰，我立刻就醒來。
原來昱勻也累得睡著，卻維持很嚴肅的坐姿，令人看了覺得好笑。
或許她平常受到的教條真的太嚴格了，我心裡這樣想。
把她的腳抬上椅子，整個人躺平，真是令人疼愛的女孩，連睡相都這麼美麗。
睡意全消的我，就這樣看著她，一直到中壢。


「黃先生，到了喔。啊？小姐睡著了？」吳叔打開前後座的隔版，最後幾個字
立刻降低了音量。
『不要吵醒她，我先下車了。』我也把聲音壓的很低。
吳叔也下車，要跟我道別。「小鬼，招待的還不錯吧？」他又變得怪怪的。
『嗯，謝謝你接送，不好意思。』這號人物不要招惹比較好，所以我很客氣。
「還會有下次嗎？」吳叔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這次是有理由約出來的，下次會以約會的名義吧！』
不知道怎麼地，我竟然就這樣老實地說出心裡的話。
『那還有機會嗎？』
「決定要不要出來是小姐又不是我，這個問題你下次再問小姐吧！」
吳叔說完之後，很隨性揮了手，就開車離去。
而我，下午三點四十分，站在全家便利店前，開始失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