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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速的客運車,下匝道滑行,俐落地溜進市中心。
窗外偶爾映著尚未都市更新的老舊市區,在都市長年的薰陶之下,牆面黏著厚重的髒污。
公車、汽車、機車所排放出來的廢氣,冉冉而升,想要試圖脫離灰色叢林。
卻被雨水一而再、再而三溶解,隨渾濁的水珠,沿著窗戶的角落,慢慢塗鴉,乾涸。
一瞬間,陳年的氣味隨著想像全鑽進喉頭,多麼努力地咳嗽,也吐不出這城市的頹廢。
亮麗的大理石、花崗岩,直立的石柱、挑高的門廊,閃亮的玻璃帷幕,反射出首都的光彩。
玻璃清潔劑、油漆、新拆封的辦公椅、地板蠟,這些亮麗的氣味,從內心深處全吐了出來。
從未想過,可以如此真實地呼吸到繁華的氣味,也從不知道,繁華比陳腐更令人作嘔。
城市散發的異臭,吸引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蟲在其中蠕動,鑽取多一點的空間,爭取多一點的食物。
難怪,會如此渴望尋找純潔無辜的香氣。

高樓大廈聳立的街道,走下客運車的臺階,腳底不是很踏實,人行道上鋪設著歪斜鬆動的紅磚,有的地方還殘了、破了、缺了幾塊。
若不注意行走,突如其來的凹陷水窪,會伴隨著怒火熊熊的三字經,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
站在斑馬線抬頭望,天空的面積已經被高樓切割地夠小了,高架的快速道路,卻又貪婪地把最後一點的天空也吞進肚子裡。
頭頂之上,看不見太陽跟月亮,只有一小塊像是破布的天空,從那裡的光線去判斷時間的流動。
踩著斑馬線跨越街道,鞋板在一月的冬季之中,依舊能感受到從柏油路面傳來的溫度,柏油雖熱,卻沒有任何脈動。

夢裡的天空,白天看得到太陽發威,有時從雲中露出幾道光,彷彿替世界打著探照燈。
有時演著獨腳戲,舞動著長長的一圈芒線裙擺,在藍幕般的天空與想像力合成一部電影。
夜晚,月兒的雙面性格表露無遺,每個月中大半時間總拿著黑布擋著臉龐,就怕被多瞄到一眼,卻又愛跟附近的星星們,一閃一閃地玩著捉迷藏。
夢裡的地面,即便穿著雨靴,甚至是踩著高跟鞋,都會感受到土地的心跳聲。
踏在平整卻不完全同高的草皮,腳底傳來的變化,軟硬相異的草種,會給予不同的反作用力,鞋面刷過草梗的聲音,也輕巧刷過耳膜,土地的脈動,隨著這些小小動作震撼著心頭。

香煙的迷霧在空中飄著,畫著一幅朦朧,然後在風中突然散去。
車水馬龍的街頭,行駛而過的公車,帶來的風壓,吹走香煙的形狀,也吹走香煙的味道,只留下比那味道再濃烈百倍的黑煙。
騎樓裡偌大的咖啡店招牌,令人驚訝至極的是,站在店門口,卻完全感受不到咖啡的香味。
沒有咖啡香氣的咖啡店,販賣著疑似咖啡店的氣氛,裡頭的顧客飲用著可能是咖啡的飲料,露出滿意而自信的微笑。
引擎運轉的聲音,是城市唯一的心跳,與尖銳的喇叭聲合奏,這交響樂怎麼會如此惱人。
人潮的喧譁聲像是海浪一波又一波地來襲,此起彼落的手機鈴聲,不肯乖乖休息個五分鐘。

我來這裡尋找什麼?這裡找不到想要的美麗,只有永無止盡的忙碌、盲碌。
登上諾曼地,我是來搶救自己的雷恩大兵,困在牢籠中的靈魂,期待我來解放。
可是找不到一把鑰匙,這如此容易破解的鎖,唯一的鑰匙卻藏在潛意識深處。
心理戰爭匍俯前進的冗長過程,在槍林彈雨之中,終於能看見那期待已久的關鍵,不禁為了成功而歡呼。
解開了所有的羈絆,自由只剩下幾步之遙,他卻不肯離去。
不再有鐵柱環繞的阻撓,可是他已被城市給幻化吸收,成為其中的一塊腐朽零件。
他說,雖然被吞噬了,有一天當他的意志凌駕於城市之上,就能反過來掌控一切。
殊不知在各個陰暗角落裡,許許多多像他這樣的人,早已經被風化,連些許痕跡都沒留下,只有塵土飛揚。
我跟他告別,拯救他人的事情我做多了,現在,還是先拯救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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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ellowocea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