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魯歐迅實業

「淡了的感情堅持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失去本味，多放些糖也很難有變化。」

這是紐約捎回的電郵的開頭，岑和小又怎麼了？
轉眼間大學已經離去，就好像追隨小又去紐約的岑一樣。
莫名想起兩個月前淑貞竟然到店裡光顧，也許是偶爾的想念，讓我們又有緣份相遇吧。

高中畢業的夏天，炙熱的汗水伴隨著即將上戰場的考生，沒有多少人驚覺高中悄悄消逝。
我是那樣好像不在乎考試也不在乎畢業的樣子，只在乎一件事情。
畢業典禮結束，帶著學妹們捧場送的花束，跑到了英語科辦公室。
辦公室裡空無一人，應該是都在外頭跟學生告別還有照相作紀念。
慢慢走向淑貞的辦公桌，桌墊下壓滿她和學生們的合照，桌上唯一的相框，
是只有我跟她的合照。
英語科話劇的縣賽，我在淑貞強力背書之下，擔綱一個話不多的商店店員。
那張照片就是當時比賽結束後再台上的留念，望著照片，忘了自己。

門又被緩緩打開，進來的是淑貞，用一種好似面無表情的方式掩飾眼中的閃爍。
『怎麼跑到辦公室來，找我嗎？』
「嗯，學妹們贊助我不少花，想說至少應該送一份給妳。」
「還有，這個，嗯，畢業禮物。」
『你送我畢業禮物？不大對吧，畢業生可是你耶！』
「收下就是了。」
我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淑貞接過緩緩打開，那是顆小小的水晶蘋果。
「先說喔，這不是買的，這是我之前去玻璃工廠學了自己做的。」
『謝謝，好漂亮！其實我也有準備你的禮物。』
淑貞拿出一條米色與墨綠色相間的圍巾，我卻忍不住在這哀傷的氣氛裡笑了出來。
『我就知道會被你笑！雖然現在是夏天，可是不送就沒機會了啊！』
『你可以等半年在用，好歹這也是我自己親手織的。』
「謝謝，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幾秒鐘一下子過了幾年，想說什麼又不該說什麼似的。
「我喜歡……」
『你喜歡！？』
「嗯，我是說我希望，嗯，我希望你要繼續當個好老師。」
『就這樣……？』
「大概……吧。」
怯懦的心放棄了最後的機會，我又是故作瀟灑揮一揮手最後一次離開英語科辦公室。

兩個月前的店裡，當時正忙碌收拾著最後一桌客人所留下的杯盤，店門已經拉下一半。
看到淑貞從那半關的門底下彎身進來，我著實嚇了一跳。
「淑貞……老師，好久不見。」
『是啊，真的好幾年沒有見面了，不過怎麼又叫我老師，想把我叫老啊！』
「抱歉，淑貞，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前一陣子你學妹阿跳回學校來，我問起你的事情，他告訴我你在這兒開了咖啡館。』
「喔，也沒有什麼，小店而已。」
『能供應我這個好久不見的朋友一杯拿鐵嗎？』
「沒有問題。」

我熟練地操作機器，出好咖啡，奶泡也順利打好，拉花拉了顆雙心。
『好漂亮啊！想不到你技術這麼好！』
「沒有什麼啦，點綴而已，味道比較重要。」
淑貞伸出左手要去拿咖啡杯，一只相當明顯的訂婚戒指搶去我焦距。
「要結婚了？男朋友人好不好？」
『嗯嗯，明天中午，男朋友，是個老實的好人啦。』
「明天中午！？」
總覺得有某種氣氛在擴散，擴散。

淑貞沒有回答我其他什麼，我也就繼續收吧跟關店的工作。
她將那杯拿鐵迅速地喝完，然後穿好外套拿起皮包準備離開，轉身，開了口。
『那年在辦公室，你原本是不是想說別的？』
我點了點頭，拉開外套的拉鍊，指了指脖子上那條米色與墨綠色相間的圍巾。
淑貞笑了，卻是帶著淚光的笑。
『很好，我只是想確認而已。』
『你自己要記住，千萬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她說完，就離開了。

我也是一直什麼都沒有對岑說，說了又如何。
個性是這樣，只會不停的犯錯又犯錯。
想了一想，看完電郵的我，順便連上長榮的網頁，打算訂張明天往紐約的機票。
輸入完一切的資料，游標移動到確定鍵上，最後卻按下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