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魯歐迅實業

午夜，大樓的陽台外傳來陣陣壓縮機的共鳴聲，對於夏天的夜晚，如此的聲響只是一種季節性的慣例。不過是個高溫，怎麼不吹吹電扇就好，他站在陽台掛晾著手洗的衣服，疑惑著，那未脫水的衣服正不斷地滴水，把陽台搞得一塌糊塗。

中午沒吃完的便當還在冰箱，由於對微波爐的成見頗深，他一向用鍋子來加熱食物，然而便當混雜的菜色，用一個鍋子總難以處理。不難，整鍋攪和在一起，加點水煮成粥就是，那是什麼？雜菜粥而已，何必大驚小怪。他想起昨天晚上跟鄰居聊起他料理的方式，就覺得鄰居太不懂得微波爐的可怕了。吃完雜菜粥宵夜，丟著泡水的鍋子跟碗筷，等早上再洗吧，何必介意在那四周閒晃的昆蟲。

睡不著的失眠夜，也不是第一次，偌大的四十坪單位，一個人的腳步總是太過嘈雜，不好睡是一種疾病，吞了兩顆藥之後，他這麼想著。房間的門半掩著，電風扇正盡力地試圖把枕巾上濕透的汗水吹乾，他聽到電風扇的馬達聲，不禁聯想起磨豆機的運作聲，反正今晚也不好睡，不如喝杯咖啡撐到天亮吧。從冰箱取出放了一年的咖啡豆，粘膩的咖啡油在玻璃罐上透著褐色光芒，磨豆機一作響，咖啡過期的油臭味也就散佈在空氣中，煮完一杯咖啡，粘膩厚重，苦澀不酸，他暗自點頭，果然是完整的咖啡風味。

處理完剩餘的咖啡渣，便順手倒入吧台的黃金葛盆栽中，自從最近把咖啡渣丟去當肥料之後，黃金葛便奄奄一息，他也不解這該是什麼原因，施了肥卻活不好，老天簡直開玩笑。既然不睡，就把陽台上最後一棵萬年青放在水龍頭下沖水，說也奇怪，或許是自己家陽台光線不好，一旁鄰居的陽台像是空中花園，他自己這邊卻活像個植物墳場，一堆空盆栽裡裝著一堆乾死的枯枝，連之前意外生長出的些許小雜草也焦黃。


大概也不是陽光問題，而是風水問題吧，他這樣想。水槽旁放著一個空蕩蕩的魚缸，幾個月前還是滿滿的孔雀魚呢，鄰居剛送來的時候也都是成魚了，看起來又健康又有活力，養著養著，水就越來越濁，怎麼換水都沒有用，很快，魚兒就一條一條浮上白肚，真是莫名其妙了。所以，是風水不好。

看看這裝潢，所有的採光面都被房間跟廚房佔據，位在中間的客廳，即便是大白天也陰暗低沈，讓人提不起勁，這都是當初搞裝潢的人不好，怎麼這樣子設計。然而到了晚上，房子仍舊是一片陰暗，也對，他一個人在這裡晃盪而已，何需點起什麼燈光，索性連玄關的燈泡也給拔了，打開門就是電梯間的照明，這樣也就足夠。白天像鬼屋，晚上真的成了鬼屋，在黑暗中移動的影子，就算真的多一個鬼影，也會少一分寂寞吧。

沒有什麼不好，寂寞又害不死人，餓才會餓死，苦才會苦死，再怎麼樣，也不想回到當年的辛勞。翻著那本「窮得只剩下錢」的書，實在不苟同什麼，然而想起那仍飽滿的存款水位，還有緩步下滑的電費帳單，卻不禁微笑起，也就覺得富足了。安心之後，滿滿的睡意便浮上心頭，準備好明天要去捷運站裝水的寶特瓶空罐後，他就愉悅地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