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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他第一份工作,他終於找到能當作一輩子的事業。工作當然忙碌,天空的邊緣剛開始緩緩發白,他已草草吃過早餐出門,直到月亮高掛時分,汽車的四個輪子,才緩緩地碾過家中的碎石路,疲憊的車燈終於能闔上眼休息。每天開車的時間超過四個小時,在只剩霓虹燈作伴的公路上,經常一邊駕車一邊打瞌睡,在不斷地驚醒當中,總無法抵擋沈重的眼皮,疲勞駕駛的紀錄不計其數,但是他仍熱愛這份工作,有時候,辛苦一點也不需要計較。

  家中的老父,總會在深夜時分醒來,拄著柺杖悄悄走到他房門,看著滿臉倦容的兒子發出陣陣打鼾聲,自然心生不捨。他也知道父親的心疼,一直以來,家人是支持他奮鬥的動力,於是跟公司談妥之後,職務略做更動,他可以在家中辦公,跟家人多相處一點。然而事情沒有想像中容易,跟客戶洽談總是持續數個小時,不得不守著電話與電腦,難以離開一步,唯一的進展,就是偶爾可以抽空跟家人一起吃飯,可是大多數的時間,總急急忙忙把碗裡的飯菜塞進嘴裡,狼吞虎嚥一番又趕回書桌前,多聊兩句的空閒也沒有。每天還是得開兩個小時的車回公司,這是當初的協議,再怎麼說,他的業務只有他瞭解,在第二個工作日之前,把報告做好送回公司交接,是無可避免的職責。

  半年前,他的職務被調動,需要重新熟悉業務是一回事,工作時數突然被大幅減少卻令人不解,也許是部門需求不同吧,只能這樣猜測。然而三個月前又被調職的他,工作的時數更加減少,似乎能嗅到一些不妙的氣味。四處打探之下,原來的部門聘任了一個新的員工,似乎就是要接下他的職位,不過公司怕他發現之後會鬧問題出來,所以一直沒有扶正新員工。沒關系,人生有競爭才會有進步,有努力才不會有遺憾,他更加認真把手頭上的工作做好,甚至花了許多時間,把之前待過的兩個職務內容作得更好交到公司手裡,不管上級是怎麼想的,做到最好,就問心無愧。

  兩個禮拜前,他還是收到了通知,解雇。他握著手裡兩天前才交上去的企畫書,厚厚一疊,幾乎是整個公司業務內容的核心計畫,又怎樣呢?信箱裡收到同事的訊息,原來那個新員工,是某大企業的第二代,讓他進這個職位,才能交換到公司龐大的利益。

  這就是現實,坐在院子的盪鞦韆上,晃著,晃著,一顆沈重的心,盪著,盪著。家中的經濟原本就很穩定,不需要多操心,父親看到他失業了之後,反倒是鬆了一口氣,不用過那麼忙碌的生活,整天圍繞著公司的事情轉,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事業有成,不是變成一個工作機器,他也相信自己孩子的能力,即便是被解雇之後,在這社會上要再找工作也絕無困難。

  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辦,這輩子第一次遇到這樣適合自己的工作,這是一種無謂的執著,還是單純的誤解?或許還有更恰當的職業在等著他?眼神空洞的日子就這樣,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過去了。終於,從兼職開始,上班的日子重新迎接他,規律生活的早餐好像總是特別可口,吃飽上班,好像有那麼一點對了的感覺。

  可惜好景不長,畢竟是個兼職的工作,很快地時間到了,不得不再度失業。他又找了下一份兼職,雖然不是正職,老闆很欣賞他,給他很大的空間去運籌帷幄,管理公司的業務,可惜他並不欣賞老闆,草草又辭職。再下一份工作,他以為在這看來不錯的知名外商公司,回到習慣的正職,可以有一番作為,誰知道,到處都有爛公司,金玉其外敗絮其內,即使是令人稱羨的外商公司,依舊讓他做得意興闌珊,最終又是失業了。

  這次他回到家,精神抖擻,腳步踏實,坐在樹下搖椅的父親,使勁站起,他向父親走去,緊緊地擁抱。不過就是失業了,並不丟臉,不需要輕生,不必從高台躍下,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家人,思考自己當下所擁有的一切。那抽油煙機的排風管,正傳來陣陣的菜香,那是熟悉的,母親好手藝的味道。摟著父親的肩膀,他們有說有笑地往屋內走去,推開屋子的紅色木門,他中氣十足地大喊一聲:

  「媽!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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